正午,绿区边境。
漫无边际的草原之上,天空积着厚厚的烟尘,连阳光也变得黄蒙蒙的,有气无力。
一只迷路的小鸟振翅飞过。
“啪!”
半路爆开一团血花,只剩下几根烧焦的羽毛往下掉,风一吹,又激起一连串更轻微的“噼啪”声。
很快,那点痕迹也被彻底抹去,空中依然只有烟尘。
密密麻麻的微型机械蛰伏着,借助茂密的草叶掩护,朝天空与地下吐出肉眼不可见的光幕。
从边界划定以来,两家公司间的一切往来,必须依靠共同开辟的各处隘口,私闯者只会落得和小鸟一个下场。
被彻底分解、回收,成为许多管安静的蛋白质。
但越是这样防备森严,越意味着,会有被利益撬动的口子。
汗珠顺着打绺的额发断续下落,文复顾不上去擦,小心翼翼启动手中的装置。
“嗡”的一声,一只精巧的电子蜻蜓腾空而起。
飞出几米,还没靠近边界,就突然顿住。
“……!”
文复心提到了嗓子眼,把身子压得更低,完全藏进草丛里。
刷空他积蓄的这只“桥梁”似乎出了故障,整个头部都在不太灵活地转动,身躯飘飘摇摇地画着8字。
——该死的走私贩子!
就像听见他心底的咒骂,蜻蜓自顾自转了好一会儿,又莫名其妙继续飞行,摇摇晃晃地摆动着,扑到前方的空气上。
只听“刺啦”一声响,淡蓝色的液体喷洒出来,细密地悬浮在空中,形成一片半球形、极其纤薄的膜,映出四面八方的致命光幕,也撑起一小片安全的空间。
见状,文复赶紧爬过去,从薄膜下钻出绿区。
瞬间,景色变幻。
无边无际的草丛化为广阔的水泥坪,更猛烈的阳光泼洒下来,刺鼻的机油味儿取代了朦朦胧胧的烟尘气,一只有力的大手递到面前。
和这个世界里绝大多数人的手不同,这只手没有任何义体植入后的痕迹,又远不如高级改造人一样完美,遍布细小的疤痕。
文复抬头看向来人,顿时精神一振,借着力道,站起身。
穿越绿区之前,他只知道原队安排好了一切,从指定位置跨越边境之后,自会有人接应。
他自己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像相信原队留下的走私贩联络方式一样,相信这个说法,却没想到,来接应他的,是意料之外,但又无比熟悉的一个人。
体型高大,穿一身灰扑扑的修理工衣服,各个口袋都放着大大小小的零件,头发和络腮胡一样缺乏打理,乱糟糟地,遮住大半张脸,乍一看,简直让人心底发怵。
男人顶着这副硬汉模样,却朝文复缓声关心道:“小复,你们出什么事了?我在这里等了七天,还一直联络不上原队。”
说着,他也上下打量起文复。
原本公司精英的装束早在逃亡路上被丢下,文复此刻穿着的,是街头最常见的背心和亮面外套,这么多天风声鹤唳的生活,让他形容憔悴,潦倒得也像个混街头的小子。
文复苦笑一声:“说来话长,爸,原队让你来的?”
身后又是“刺啦”一声细响,薄膜收束,完成使命的电子蜻蜓失去驱动,扭曲成一团燃烧着的金属坠落,被文皓一脚踢到远处。
“对,他没和你一起出来,是被那边抓了?”文皓边沉声问,边领着儿子离开这条边界线。
“……创源生科派出来一个银发人,原队不是她的对手,而且……”说到这里,文复顿住了,不知该怎么跟父亲交代,自己还害得哥哥和侄子也身陷危局的事。
“嗯,先说到这里就好。”好在文皓也没往后追问,拉着他闷头走出段距离,坐上一辆造型极其复古的摩托车。
一踩油门,排气管里“突突突”地冒出一股黑烟,光噪声大振,半点没动弹。
文皓冷笑:“哼,二十一世纪的古董,不太灵了,但它不联网,实用,你扶好了!”
说完,他再次用力拧动车把,终于,引擎轰鸣,朝前方疾驰!
没有头盔,狂乱的风直接拍到脸上,文复连眼睛都睁不开,不得不紧紧贴在父亲后背上,揽住他的腰。
他早就长大了,很久没再和父亲有过这么近的接触,应该是尴尬的。但隔着衣服,隐隐约约感受到父亲的体温,当了七天惊弓之鸟的心,此刻竟悄悄落回到肚子里。
不知过了多久,摩托咆哮着在一栋房子前停下。
不远处就是一家大型电子垃圾填满场,那边有无数科技的结晶正在凋亡,这边却矗立着一栋孤零零的平房。
外表看起来,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水泥棺材,找不到半点先进的地方。
文皓从身上那堆丁零当啷的口袋里翻出钥匙,陈旧的门扉被推开,“吱吱呀呀”地呻吟着,更浓郁的机油味随之从里头幽幽往外飘。
他先一步进去,拽了一把垂在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