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女生的目光仿佛蛛丝一般,黏稠地从每个身处这间宿舍的人身上、脸上、手上、行李箱上推过,甚至当女孩在整理桌子时,她也能隐隐感觉到那目光从自己的每一件物品上掠过,以至于她感觉自己的每样东西都被那无形的蛛丝缠绕了一番。
晚上,所有人都安顿下来,进入了相互认识环节,那个女生率先开口:“我叫张忻怡。”
“我是燕城人,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。”张忻怡的脸上挂着精心雕饰的笑容,从包里拿出一盒芝士小蛋糕,一共有四块,她将蛋糕分给每个室友,糕点是冷藏的,吃起来还带着凉意,显然,她从家里到学校并不需要像女孩那样坐四个小时的火车。
看到她们都吃完了小蛋糕,张忻怡又问:“你们有燕城人吗?”
“我是清沪人。”一个室友回答道。
“清沪人?”张忻怡用不易察觉的幅度微微皱了皱眉。
“父母在那里的公司打工。”那个室友补充道。
“哦,这样啊。”张忻怡点了点头,面露微笑,目光转向下一个室友。
“我嘛,是从西部山区来的。”另一个室友说道,她并没有说具体的地名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张忻怡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兴趣去追问那究竟是怎样的地方,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声,然后把目光落在女孩身上,“你呢?”
女孩回答:“我是从鲸陵来的。”
“哦,鲸陵。”张忻怡又点了点头,“也是爸妈在那里的公司吗?”
“我家里只有我和妈妈,没有爸爸,我妈妈在鲸陵的一个初中当语文老师。”
“这样啊。”张忻怡拧了拧眉头,若有所思,像在心里做了个记号,随即收起了她刚刚蛛丝般的目光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计算与考量的深邃,过了片刻,她微微一笑,语气温和而缓慢地说道:“你们大老远来到燕城,肯定都不容易吧。我们宿舍里只有我一个燕城人,我也要尽一下东道主之谊。”
她顿了顿,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圈,接着说道:“我觉得每个宿舍里都需要一个宿舍长,对吗?”
“对啊。”两个室友连忙点头赞同。
只有女孩没有回应。她并不是故意冷落张忻怡,只是此刻她正忙着给妈妈发消息,告诉她自己已经平安抵达燕城,当她和妈妈说话时,言语就会一下子变得繁杂起来,再加上刚刚离开妈妈,有一股思念喷泻而出,什么事儿都要面面俱到地讲一遍,以至于连发了好几段。
一道阴影突然笼罩下来,女孩这才发觉张忻怡已经径直走到了她面前:“你呢?你觉得如何?”
此刻她站着,女孩坐着,女孩看她得仰头,看到张忻怡居高临下地站在自己面前,脸上挂着面具一般的笑容,眉毛却威胁地挑起。只有女孩看得到她现在的脸,这神色是专门针对她的。
女孩心里涌起一股厌恶,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,于是她说:“你想当就当吧。”
“哦,我想当就当。”张忻怡笑了笑,没有再说什么,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:“既然大家都同意了,那我就是这个宿舍的宿舍长了。”
女孩没有回应,继续和妈妈发消息,还顺便给曾允行再报了个平安。消息发完后,暂时没有收到回复,女孩并不着急,妈妈也有自己的事情,她便把手机暂时放到一边,从包里拿出一本绘本,还有一张白纸,对着绘本上的一幅图画专心致志地临摹起来。
她没有去听身后的室友在讨论“今天哪个志愿者学长性格特别好”“班里哪个男生特别帅”。她本来就和她们的第二性别不同,性取向也不同,这些话题对她来说毫无吸引力。并且在她心里,这种类型的话题永远是无聊的,远远比不上绘本上一片树叶来得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