榻边,目光却始终凝在沈识因身上。望着那人消瘦的身影与紧张的神情,他喉间发紧,眼底又泛起湿意。这般失而复得的心疼与悸动,实在难以言表。
沈识因每看见一处伤口,眼眶就红一分,泪珠无声滚落。待大夫将陆呈辞周身伤口悉数处理妥当,她这才稍稍安心,亲自将大夫送出门外。
转身阖上门,她急忙取来绒毯将陆呈辞仔细裹好,声音还带着未散的
哽咽:“你且好生歇着,万事都先别操心。”
陆呈辞见她这般紧张,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指尖,温声道:“莫要担心,我无碍的。”
他顿了顿,眼底渐渐浮起水光,声音低沉而郑重:“沈识因……我亲手杀了皇帝,终是为母亲报了仇。”
终是为母亲报了仇。
这事在他心头压了太多年。自那年在大殿上,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强按着灌下毒酒,七窍流血倒在冰冷金砖上,他每个夜晚都在噩梦中惊醒。
那年幼小的他跪在血泊里,抬头望见那张恶魔般的面孔,浑身颤抖却无能为力。
这些年来他颠沛流离,没有一日过得安稳,却始终咬牙活着——只为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,哪怕要踏着鲜血登上至高之位,也定要完成这个夙愿。
如今夙愿得偿,这一路从京城疾驰而来,他始终绷着心弦不敢松懈,生怕稍一放松便会倒下,再不能亲口将这个等了太久的消息说与沈识因听。
这世间,除她以外,自己早已再无至亲。
沈识因听闻这话,泪水愈发止不住。她如何想象不出,这人究竟是拼尽了多少力气才手刃了仇敌?
她一边落泪一边点头,声音哽咽得几乎不成句:“好……好,我知道……我知道你定能做到的。这一路,你受苦了……”
她指尖轻抚过那些包扎好的伤处,心痛如绞:“身上这样疼,心里……定然更疼,是不是?”
她为他拭去眼泪,柔声续道:“母亲若在天有灵,必会为你骄傲。待我们回到京城,便一同去祭拜她可好?我也想去拜见这位从未谋面的婆母,亲口告诉她,她的儿子往后有人疼、有人爱了……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。”
她话音未落,自己却已哭得不能自已。此刻心弦乍松,不敢再去回想这一路走来的万般艰辛。
陆呈辞凝望着她,紧握住那双冰凉的手,眼底泪光未干却已泛起笑意。听着这些熨帖心扉的话语,他只觉胸中激荡难平。
上天终究待他不薄。
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,指尖梳理着她湿透的秀发,低声道:“今日让我抱着你好好睡一觉可好?身上疼得厉害,记不得多少日未曾合眼了,只想踏踏实实睡一觉。”
她连连点头,先替他褪去外衫,又解下自己湿衣,相拥着躺进锦被里。被褥间暖意渐生,两具冰凉的身躯紧紧相贴,不久便暖了起来。
二人面对面躺着,望着那张清减的面容,她心头仍是酸楚难当。
可他依旧是那般好看,不止是眉眼,更是那铮铮风骨,那股子让她心折的韧劲与坚毅。
陆呈辞将她的手轻轻贴在自己脸侧,她抬眸轻声问道:“那如今……可是要由你来继承大统,执掌江山,为黎民百姓谋福祉了?”
她想着既已手刃皇上,陆呈辞自然该登临帝位,成为这天下之主。
不料他却微微摇头,唇角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:“不是。是陆瑜继承了皇位。”
她面露忧色。陆呈辞用指腹抚着她的眉眼:“莫要担心。我们早已立下盟约,他在位一日便绝不会为难我们,而我亦不会再觊觎那个位置。陆瑜胸有丘壑,定能成为明君。”
“那日你问我心愿,我说只愿得一个平淡温馨的家。你说会成全我这个愿望,还说我们终会有个完整的家,会有自己的孩子。我或许没有执掌江山之才,但定会倾尽所有,护好我们这个小家。”
他竟……放弃了皇位?
沈识因怔怔地望着他,心中翻涌着难以言说的震动。一个身负皇家血脉、历经千辛万苦才走到今日的人,竟就这样放下了那至高无上的权柄?
古往今来,多少人为那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,甚至不惜赔上身家性命,夺嫡之路从来尸骨累累。可他竟就这样……舍下了。
望着他平静的眉眼,她眼眶通红,此刻万千心绪哽在喉间,忽然再说不出一句话,只是用盈着泪光的眼眸深深望进对方眼底,随即倾身上前,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。
这个吻带着些许慌乱,唇瓣冰凉却炽热,仿佛要将所有未能言说的情愫都尽数倾注其中。
陆呈辞将她圈进怀中,深深回应着。所有劫后余生的庆幸、刻骨铭心的爱恋,都融在了这缱绻交缠的呼吸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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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当真是倦极了,这些时日以来,从未喊过一声苦,道过一句累,历经重重磨难坚持至今实属不易。这一觉他睡得格外沉,直到翌日午时还未转醒。
沈识因早已起身,将他换下的衣衫洗净晾干,又备好干净的新衣,小火慢炖

